Category Archives: 契哥

非惶

在聽王菲。

變身之前她以藝名示眾,唱片公司的點子,好讓她無聲介入不屬於她的遊戲。王靖雯,第一次在商台餐廳門口和她擦身而過,除了高度相若,她比我小了一個碼,嘩真瘦,那是第一個印象。

後來香港人發現她真會唱,天賦異稟,先唱大路情歌,慢慢升天,如古代希臘女神一臉冷而射下令箭道我要你你你,我們都投降了,於是她摘下臉上悶人的化粧、扔掉安全的包裝,將真我擺明,重生曰: 王菲。

當時我住在西貢村屋,潮濕死的代價是打開露台門是海景橫攤從左而右,無阻的視野、無束的單人生活,星期六下午下班,我回家赤腳在小斗室懶懶,將音量旋大: 我願意、天空、矜持、红豆、棋子… 有時坐在露台地上倚著牆,看下面村裡的成氏家族在張羅、在吹風,到了三四時左右,車仔麵車到了,便著拖鞋落去買一碗,現在仍相當懷念的油麵。

浮躁】是我最愛不釋手的王菲作品,昨天聽了良久,覺得那些沒歌詞的呢喃把她暴露得最真、不用說話卻說得最多。要以文字的話自然是王菲以普通話誦:

你眉頭開了
所以我笑了
你眼睛红了
我的天灰了

破,林夕早早植下根。

某年聖誕節到紅館聽她,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王菲一頭五顏六色都掩不過她那不在乎,我們也甘心受蒙蔽,在所謂愛情的虛義後面。

之後一次帶博士坐第一行,抬頭看著王菲我們像朝拜,博士越過了語言,接收著她的蘼蘼之音,這一回我的心定多了,所謂的愛情魔力。

替竇唯在四合院倒痰罐,你認為怎麼樣?她和他並肩做的音樂總帶著衝出去的搖滾,北京的那一種將爆而不能盡吐的一鍋熱辣棋子。【浮躁】連大碟名字也坦坦白白,痛快而誠實的愛情,首首都聽得出,可是他們最終仍是要分離。

誰說愛人就該愛他的靈魂
否則聽起來讓人覺得不誠懇

除了高度相若,我和王菲同屬1969雞年人,我爸說雞人要求高,我說難滿足,契哥說難令人明白。我、我爸、我契哥、我小妹,通通雞人,通通難纏卻萬幸有天下那一個人寵愛著。聽說王菲婚姻有事,那,看怕不是她的主旨。

別說我應該放棄應該睜開眼
我用我的心
去看去感覺
你並不是我又怎麼能了解
就算是執迷 讓我執迷不悔

*也讀對聯文「或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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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湯滴滴在心頭

看BB和小孩照真是賞心樂事,全部都是肥肥的脾、漲漲的豬臉、笑起來只兩隻牙、頭髮不是豎起來便是悠悠懶懶的,人仔人女真是大人的希望,生活的蜜糖。

拆開姨姨寄來的巨箱,裡面載滿湯包,強身健體美顏生津止咳潤肺要甚麼補甚麼,一星期一大鍋正式開火,方芳喝著說好味,撈起綠草條問這是啥,唔知呀總之有益飲啦。

契哥問要乜呀老友,阿華田好立克三合一、墨汁同習字簿添,一格格那種喎,想同方芳悠悠聖誕新年長假時畫畫龜。鹽焗雞粉阿J上次給我帶了,咁滷水啦老友,好好好老友。

大姨媽接我在面書的呼叫,說The Lost Symbol 不及達文西好看,待阿涯讀完可寄給我。可我心急手痕昨天又在本地網上必,硬皮版底價八十我叫八十一,夜來亞水壓我八十二,今晚零時十分埋單前,我同你亞水死過!Amy 我知蛋啡先生不追求深度,但他有令我返老還童重享十一歲追衛斯理時的痛快,那就抵哂。

香港天寒地凍過瑞典,大黃有無暖爐呀我問,答有呀要唔要寄俾你?把他的台北小吃報告張張趙已夠飽熱,說輪隊看戲的時候人人一本村上IQ,我說其實我只看過遇上一百巴仙的女孩,某次某先生說你寫得好村上但你又不是春樹,結果我戴上面具改了筆法,還收了稿費,有時不禁想,某生那句是褒是貶是好是壞,每次總給自己喝回:你連張愛玲和金庸都沒看,算罷。

今天才是十二月一日,聖誕已圍攻,我不甘後人,趁特價已搜羅好聖誕火腿、聖誕椰菜、聖誕米、聖誕麵飽、聖誕朱古力、聖誕真真假假。和方芳加入商場人群前第一句:如果和媽媽走散的話在哪兒等呀?最大這株聖誕樹下面!這兒罷,這紅色大蝴蝶比你的頭還大啊芳!呵呵呵!

上周五約了博士午餐,好久沒拍拖我一天前襯定衫,臨出門前覺天冷便把通花暗紅毛襪換回黑窄褲,又覺大紅大衣會太熱便披回黑短褸,女人,結果一身黑去飲似的去吃壽司,事前自然沒打算卻鬼掩荷包入了一轉店買了一二三四份說是聖誕禮物喇,女人。

我現在吃粥,第二碗瑤柱瘦肉蕃茄粥,蕃茄是我娘秘笈,整個放待它溶個死活甜絲絲,大人細路維他命C,方芳自BB便愛吃茄粥。好大鍋我一是不煮一煮就不休,一如對待執屋換床單刮枯葉,起勢手動腳動因為字字塞在關節間,要把話釋放啊哈里老友!

短髮校長再見

方芳把安全帶扣好後,小嘴嘟起來說:媽媽,校長死了… 眉頭中間皺成一堆。

六月中才在小學旁的草地公園上,聽著校長祝大家有一個愉快的夏天,那天還陽光普照,方芳悠悠和幾個小女同學在人群中穿呀笑著跑,周圍是瑞典最美麗的季節、最豐富的色彩和香氣,然而人比花更有生氣,年紀最小的一群學生在頌唱夏天,方芳也有份,我抱起悠悠讓她看清楚,告訴她:「好快你也有份兒一起唱!」

去年十月搬回哥德堡城,學校已開學,博士喜歡這一座山邊紅磚老校,給校長打個電話,不到幾天校長說你們來坐坐罷。我記得那天是星期六,初秋,短髮校長拿著一大串鑰匙,把厚重的大校木門打開迎接我們四個。閒談間才知道原來校長和博士來自同一個小鎮,方芳悠悠之前上的幼稚園,不但是爸爸的、更是校長的母校。校長又和方芳談了幾句,之後星期一早上,還在課室門口歡迎我們。

上個月某天,學校便條說來了一位暫替校長,也沒詳明短髮校長缺席的原因。

「她有cancer,昨天晚上死了,學校頂的旗下半了,她好好人,我不開心。」六歲的方芳,第一次耳聞死亡,一臉的真心憂。我們坐在車裡,死亡也坐在車裡,那麼近。

短髮校長活到六十七歲,生前還天天駕五十分鐘車程上班,有時在校園經過,總見到她衣裳上的開心色彩和大大串的項鍊,身型胖但腳輕快,印象中從未見過她一身黑,沒有校長的嚴肅相,卻溢滿如祖母的親切。

昨天我在面書寫下了這堆:
「又去市中心免費入場的世界文化博物館讓方芳悠悠疾走並喧嘩,然後又食唯一的老麥,行過的話去埋鴻發買冰糖,然後搭電車返屋企,三點零四點好快天黑,咁又一日,聽日要六點半起身返學,方芳悠悠要八點半上床,我地就九點啦,咁又一個禮拜,快到呢,一家大小之日常生活就係咁咖啦。忽然你地好快十三四歲激un死,我地好快五六十就快死,人生咁就一世係咁咖啦。你話係咪喇老友?」

契哥第一個答:係呀! 老友!
姨姨答:老友! 平淡是福! 你的生活幸福寫意,恨死隔鄰呀!
米雪也答:係呀係呀,點解D時間過得咁快 😦
二貓妹答:係呀!係呀!所以呢。。。做人唔好咁執著,人家講多句又嬲, 問少句又唔高興…實在無謂兼無慧,尤其無人保證你活到60, 不如學習吓快快樂樂又一日,笑吓拾吓又一年喇!

每一次死亡接近時,我都不知所措。死亡是沒有學校上的,死亡是累積經驗也無能為力的,到親身接過死亡送上門來的黑色鮮花,只有一件作業我可以做,便是接受。裡面的大宇宙小生命的無常道理,怕不是你和我牽牽連連幾十載便能看得透而透它一個明,死亡的意義,或許和快樂的功能一樣,不過是一刻的來,一刻的去。

至於恨不恨死隔離,我想引用今期號外雜誌的自我簡介:

移居瑞典十年,過著你眼中的幸福生活,付出年中大半披大衣、天天要舉炊的入場券,其實最餓中文。三年抱兩最深得著乃骨肉如魔鏡、父母真偉大。

倫敦的夜晚

夜街,多年沒去。

行瑞典的夜街是名副其實的把長大街由頭行到尾,旁邊的店舖早在黃昏七時已關燈,周日的話四時收工,沒逛可言,只有名貴餐廳、戲院和酒吧鬧哄哄。我和博士每季有幸夜遊一二回的時候,夏天看櫥窗打量地產價格,嘩六百萬新屋啊發夢罷,然後把心水摺疊收好,到城中那家老牌愛爾蘭酒吧用英語點兩杯西打,我有時點Kilkenny 時邊懷緬和契哥、老新一星期裡有三晚賴在夥記的有情歲月,那些靈魂明明自由但總不甘心的廿荵頭。

冬天時冷風攝進鼻孔,將我的無病呻吟苛索而出,於是我們總快步走入連鎖快餐店,吃兩件熱蘋果批的時候閒話方芳悠悠的鬼子到底從你抑或我處來,光燦燦的燈或許未能浪漫之,地方於我們來說早非主旨。

所以那三夜倫敦街,我是邊行邊笑的,再次如傻婆。

第一晚二話不說到唐人街,友人一味說你點菜你揀啦,儘管齋滷味不像我回憶中的叉燒,我還是連友人的白飯也淋滿酸辣湯扒呀扒進,餓到底的心。

第二晚選了另一家菜館是因為幾小時前在掃杏仁餅與甘大滋時,途經此門自說好像好好食咁,門前漢男自答係架好好味架!我們便自投羅漢門了。兩大碟頭飯配蠔油芥蘭、茶壺中的香片、站滿二樓的男伙計。

晚上十時的倫敦華埠盛況於香港是小巫、瑞典是巨無,我樂得探頭望進每一家食店,恨不得把它們都打包落我的行李袋。我們走到大街,在轉角一家紀念品店櫥窗前倚下來,請面前在看明信片的一對旅遊戀人幫手拍個照,再來一張丫唔該,廣東話對白。夜倫敦的燈飾不比維港兩岸的美麗罷,那繁華聲色也未夠旺角銅鑼灣罷,就這樣的我們坐著好一會,把眼前流飛的動畫靜靜的吃。

第三個夜晚我的飽滿刻成上繞的嘴角,獨個兒把Regent Street由頭行到尾,先趁National Geographic Store九時關門前把那本西班牙旅遊書由頭揭到尾,兩層大自然奧秘以英磅發售,還大可配襯沙漠適用的、殖民地式的、海明威調的旅人裝束,以變色龍姿態偽裝非洲仙人掌。外面連綿的名店玻璃落地窗落地時可會有聲,後一家的女模和前一家那丁字腳的是否姊妹來的?黑色肥的士是繼華埠外最得我心的倫敦產物,它停在路邊,高跟鞋踏出亮相前先是一杯香檳的氣泡泡,啊橫豎經濟谷穿底何不飲杯勝。

拐入牛津大街,那著名的十字人肉路口終於佈滿圍板,它說:維修進行期間敬請往地鐵迫,或街上一千間商店。這個特設的甚麼購物夜,各大連鎖中價時裝店聯手把女人旅人吞噬,又怎會放過我。在把一件四磅白衣拼上身時,樓上的騎師在狂奔我最痛恨的脅瞌音樂,我才猛然一覺,這家字母店不是瑞典每城有七間?

走出大街走過馬路走在人堆中,那一湧再一湧的熟悉感覺,在他鄉此時此刻此我,無比的陌生。臨穿落地鐵站前會一過頭來,記著這三晚夜街,告訴自己,讓我在瑞典的聖誕死城上演時,如賣火柴的女孩在櫥窗前然點一刻熱,便會憶起那一杯香檳的氣泡悠悠升起。

/外面六度,我又在聽REM 的飲歌了,自然是Everybody Hurts。

孿生文:
倫敦的午間
倫敦的清早
魚翅餃內無魚翅
好飽

日歷

我和契哥在面書互留言,家常的如又打風/煲影碟/我來寄給你/你那麼早便起來/去湊仔/女先,大家都在四面牆之間轉來轉去,二十隻手指便在水滾和夠鐘的罅隙間督出有聊窩心。

屋頂已蓋頂,天人再合一。手尾拖長來做,草地盤一堆堆舊木爛釘有時會化作透明,樹上的蘋果開始呈紅了,好些寧願墜落草地上,也不想跌進我們一家四口裡。

經年沒穩定收入的修成,讓我練就一雙眼利,利到瞄到最新秋靴而連眉尾也沒揚。謝天謝地新學期,屋裡鴉雀無聲,屋外太陽於秋前最後一烈艷,一個人靈魂呷綠茶,心對眼說:你看你!

將床舖被褥拖出露台日光浴,我娘的專長在我榮升母體之後慢慢浮上面,曬個你死我活到晚上掀起被窩嗅到那陣陣的,我娘。

鄰家貓兒索性趟在我們的陽台上,我二貓妹的小貓病重,做人的怎曉得它究竟是痛是末,最後的時光一秒一步,生命不說話,天要放得下。

方芳的屎熊年紀只比她少一個月,昨天在學校不見了,我情急時便阿公公上身起勢鵝,事後知那一腳踏得過份了,向方芳道歉她那凝淚眼和扁嘴才釋放,我這個差勁的母親。博士借出自己的老殘熊熊伴方芳入睡,大個女聽到我們說希望明天屎熊回來時便大力點頭。今早老師帶領我們逐間房找,原來屎熊打掃了一整天,在工具房裡睡著了,方芳把它擠擁到臉龐邊,笑著露出五個牙洞,謝天謝地啊!